不为

【简晰】【友情向】昨日欢歌（一）

*

王晰和简弘亦很早就认识了。

当时他们还是王欣和蹇红，各自都没混出头。但王欣要浪一些，一边做着驻唱一边还四处观摩，从鼓手聊到DJ，仗着低音炮胡作非为，半个晚上就能套出整群人的老底。

可以说人美心黑，撩完就跑。

就在王欣觉得情报掌握得差不多可以停手的时候，他碰到了蹇红。

暴雨，夏夜，适合青春伤痛文学的日子。王欣端着杯子靠在吧台，寻思着是等雨停了再走还是冲进大雨青春一把，最终决定先趁着台子上没人唱两首找找状态。没想到坐上去半分钟，就被人戳了戳胳膊。

“你们这驻唱不是还没来么？”

“......”

那人默默又走了，逆光，看不清长相。

王欣才找到舒服的姿势坐下，十分的不乐意挪窝，没听见回答就当是默认了，心情迅速好转开始弹唱，一首苦情歌让他唱得眉开眼笑，自己却没咂摸出半点不对。

年轻的乐手跑过来，绞着袖子紧紧张张地跟他耳语：“老师我们驻唱过来啦，那个......”

王欣朝他一笑。难得小孩这么单纯，看谁都觉得是老师，也是挺可爱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，男人远远地朝他点头，留着胡子，表情淡淡，看不出心思。毕竟是人家主场，王欣还是起身，做了个让步的动作。

“您请。”

两个人错身的时候，王欣呲出虎牙朝他伸手。

“王欣。”

这人的手干燥而温暖，十分有力，可以摸得出薄薄的茧，像是思考了一瞬才慢慢地吐字，声线很独特。

“......蹇红。”

坐得不算近，王欣听人唱第一嗓子还没反应过来，半分钟过去之后，差点儿一口酒喷上刚擦干净的吧台。

就这个，一照面过去眉眼温润，说话轻声细语，对他的热情不为所动，半个表情都没赏给他的人，蹇红。

这老男人他居然唱的摇滚。

优越的嗓子被用得毫不客气，轻易就能听到里面藏着的狠，仿佛马上要从地底下抽出两把板斧砍平这条街。

王欣目瞪口呆。

这咱得认识认识。

蹇红？

你指定能红。

夜场散得差不多，雨早就停了。

王欣还靠在吧台看人翻着花儿调酒，看蹇红走过来，迅速递了纸巾给他。蹇红笑一下，接过来慢慢地擦汗，眼睛没看他，盯着不知道哪里出神，王欣却莫名觉得他在等下文。于是天南地北地扯了一会儿，总是王欣说得很多，蹇红听着，只有短短的回应。

也不是蹇红太高冷，他这个人向来没多少话，更何况他们并不算熟悉。因此对于王欣的热情，蹇红有些茫然无措，表露出的态度可以说......很恶劣。

而王欣对着一张古井无波的闷骚脸，越聊越没底气，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自我唾弃，整颗聊天的技能树就像被两板斧砍秃了一样，尴尬得他想蒙上脸就跑。

“要不咱喝点儿？”

蹇红直视着他眨眨眼睛。

“我酒精过敏。”

......行。

对话最终以王欣单方面闹心而结束，而这也是从今往后，王欣与蹇红，王晰与简弘亦，大多数对话的标准结局。

*

清早六点，王欣迷迷糊糊还没醒，摸出手机看时间，刚举起来就被短信震得直接砸在了脸上。捂着脸把手机抓住看内容，盯了两分钟，才勉勉强强辨认出来内容。

房东叫，吃饭。

王欣把脸埋进枕头里，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准备让他挪地界了。但他也不算惊讶，租房子的时候房东就跟他讲好了期限，女儿一毕业就不再续约。这还没到毕业季呢，这么早，应该是准备给他介绍下家。

看来他人缘儿的确还行啊。

这觉是睡不着了，王欣磨磨蹭蹭地起来洗脸刷牙，照见镜子里人苍白的小脸，心疼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，决定给自己寻摸点早饭回来。

公交站边上总有早餐摊儿，煎饼果子茶叶蛋，或者小餐车的面包，都很不错。王欣挑了个人最多的摊位等着，漫无目的地四处打量，就看见车站边上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。

啊，昨晚上的老男人。

王欣没继续等下去，插着兜直接坐到蹇红旁边跟他打招呼。蹇红有点惊讶，调整了一下表情，微微点头之后表情空茫，看着街上的车出神。

“哟，等车啊？”

公交站不等车难道吃饭吗，王欣有点想笑，但这就像见面第一句话谈论天气一样，总要挑个不出矛盾的话题才能开始对话。蹇红轻轻皱眉，还是犹豫着答应了。

“嗯。”

“这么早去哪儿啊？”

“不去哪。”

王欣愣住，蹇红转头看他，慢吞吞地解释。

“等餐车。我习惯买那一家的。”

细节很能反映一个人的心境。他用了习惯而不是喜欢，王欣暗自记下来。

“都这个点儿了才出摊儿，还挺有性格的。”

“其实不是。退休公务员，支早餐摊子是爱好。他每天要去买新鲜的鸡蛋和蔬菜，做的也不多。”

蹇红说话一字一句的，仿佛有种奇异的韵律与节奏感，王欣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，打了个漫长无比的哈欠。

蹇红忽然就笑了。

“而且便宜。”

透过眼睛里的雾气，王欣看见有光晕在蹇红身上溢开。

他看上去有点狼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