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简晰】【友情向】昨日欢歌（四）
*
“我在鬼屋找了个活。”
蹇红的语气十分平淡，好像前两天和王欣挤在一起看鬼片时全程僵直的人不是他一样。
“你发什么疯？”
王欣翻了个白眼。
蹇红放下手里提着的青菜，接了点水准备洗，丝毫没有情绪波动。
“远程弹钢琴，看监控。音乐学院的学生刚好期末，我去补缺。还要一个引路人念提示，上午，四个小时，一百二。反正闲着，怎么样。”
“走。”
王欣没承认他其实是想回味一下蹇红被吓到的小表情。
这目的可太不单纯了。
房间里和监控室各有一架琴，事先调过，远程操控可以完全实现同步，看上去的确很有鬼屋的意思。王欣念完剧本，就挥手示意蹇红开始，自己盯着屏幕，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另一边的动静。
第一首两只老虎，第二首蜗牛和黄鹂鸟，第三首粉刷匠，第四首小邋遢。蹇红弹到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的时候，王欣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。
“你这个，虽然是顶班，咱也得敬业一点儿吧？”
“他们还没进去呢，找找手感。”
“行......哎，他们这就进去了，你快点儿开始。”
蹇红弹了倩女幽魂的插曲，索命梵音。
这首歌用钢琴弹出来与原本很不相同，音色过分清亮，不像索命，倒像是杨柳甘露的赐福。
王欣分明看见原本吓得跑不动的小姑娘听见这段旋律，表情变得有些呆滞，着魔似的坐下来，手指轻轻抚过琴键。
“红啊，你说实话，你到底是啥变的。”
“你猜呢？”
“......”
“嗯？”
“唐朝的玉观音。”
打眼一看，就是普渡众生的样貌。
原本蹇红也只是随口回答，没想到平常不靠谱的家伙真给了个正经回答，不光有物件，还详细到材质朝代，让人不由得怀疑这人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。
“嗯，可以。你又是什么变的？”
“那指定是毛色最好的狐狸，我多帅啊。”
真是自恋。
他的确也有资本自恋。
“是啊你最帅了，毛色最好的——藏狐。”
“你可专心点儿吧小红，乖啊别闹。”
......
已经快要到点下班，对讲机响了两声，蹇红听完回了个简单明了的“嗯”，去柜子里翻出一套化妆品在桌上摆开。
“有个环节要他们回之前那个有钢琴的房子，让我过去接着弹，扮一下鬼。”
蹇红化完妆戴完假发的时候王欣还在笑，空气共鸣出微微的震感，好像那种笑意直接进了耳朵一样。蹇红倒没什么感觉，对着镜子端详一下，又补上些颜色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没让你来吗？”
“嗯？”
“因为你黑。”
王欣哼了一声想反驳，却猝不及防地对上蹇红的脸。
老男人本来就白，也不知道用的哪个牌子，白皙得简直要发光，衬得嘴唇上更艳。浅棕色美瞳，眼角点了泪痣，面颊上两道血红，看上去却并不可怖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。
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，王欣被自己噎个半死，终于从嗓子里挤出来四个字。
“还挺好看。”
是真的很好看，像每个书生都梦到过的温柔艳鬼。
可能就是因为太好看了，才会被第一个冲进来的女孩子拦腰抱住，嘤嘤地喊“姐姐救我”。
王欣在监控后面笑得几乎要坐不直。
故意的吧，这，红姐姐？
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
——后来王晰第一次知道这种操作叫泥塑的时候，心里居然挺得意，甚至还在小辈面前显摆了不止一回。你看看，哥就是时代的弄潮儿，一浪接一浪，那个长江滩头浪打浪啊......
于是蹇红从房间回到监控室，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男低音的“红姐姐”。他回到王欣身边坐下，微微侧头。
“你比我大，欣姐姐。”
那倒没错。
王欣翻起蹇红领口的粉色唇印让他看，舌尖在嘴角扫一圈回去，语气暧昧。
“风流啊。”
嗯，口红还没干。
蹇红迅速低头在自己手背上啄了一下，立即就蹭到王欣脸颊上。
“承让，老狐狸。”
王欣没躲，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小红卸妆，笑得很得意，感觉自己还是颇有那么点儿妲己误国的意思。
“那你可要带我入净土啊。”
“看你表现了。”
*
从鬼屋出来，外面一片昏暗雷云堆叠，像是要下雨。两个人谁也没带伞，前后走着，脚步愈发急促。
对外界认知过程其实是人自身难以操控的，分类与聚焦这两个基本原则在如此环境下体现得非常透彻。人声嘈杂中，王欣自然而然地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过分沉稳的简红身上。
他有意地拉远了距离，在天光下眯起眼睛打量那个背影。
蹇红走得很稳，踩在某种特定的频率上，仿佛走的不是水泥沥青，而是莲花大如轮盘，头顶也没有电光闪过，只有乾坤朗朗，鹤唳九霄。
好像他下一秒就会飞走。
现在他们中间隔了一条街道。
王欣还是插着兜慢慢走，他不觉得这条路下去会只剩自己，更遑论寂寞。
因为蹇红就是这样一个，永远也不会主动走远的人。
蹇红会在街对面停下来，转身，然后说——
王欣默数着。
五、四、三、二......
“你快点儿啊。”
一。
狐狸挥挥爪子，迅速蹿到街对面去，一把钩住老男人的肩膀。
“小红啊，今儿吃啥？”
“吃鸡。”
“成！”
咱，回家吃饭。
评论(10)